最近,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北京凝聚态物理国家研究中心的李世亮/罗会仟(青促会会员)研究组与瑞士保罗谢勒研究所SINQ中子源和日本J-PARC散裂中子源等科学家开展国际合作,利用非弹性中子散射研究了新型1144结构铁基超导体,首次发现了具有强烈奇偶调制的三重自旋共振模,表明铁基超导与铜基高温超导的共同磁性起源。该成果以Odd and Even Modes of Neutron Spin Resonance in the Bilayer Iron-Based Superconductor为题,于2018年6月29日发表在《物理评论快报》(Physical Review Letters 120, 267003 (2018))。 超导电性的微观本质在于材料中电子发生两两配对(库伯对)并位相相干形成宏观量子凝聚态。对于传统金属合金超导体,电子配对机制是电子与晶格之间的库仑相互作用导致的电子-声子耦合效应。但是对于非常规超导体,特别是高温超导体而言,因其母体具有长程反铁磁序,自旋相互作用不可忽略,电子配对机制更有可能来自于交换反铁磁涨落。其中最为直接的证据就是存在中子自旋共振现象:超导库伯对的集体激发体现为某一能量附近磁激发信号的迅速增强。中子自旋共振可谓是非常规超导体的“磁性指纹”,是鉴定自旋涨落超导配对机制的最佳证据。 铜基高温超导体中,自旋共振为库伯对从自旋单态到三重态(Spin-1)的激发,满足如下特征:共振能量小于两倍超导能隙、共振强度在自旋空间各向同性、共振峰宽度在能量分辨率范围内。特别是在双层结构的铜基超导体,Cu-O面间较强的磁性耦合使得临界温度大幅度提高,自旋共振模将在动量空间形成两种调制模式——奇模和偶模,与层间距分别形成正弦平方或余弦平方调制关系。这种奇偶调制自旋共振模被认为是自旋涨落促使超导配对的决定性证据之一。在铁基超导体中,理论上认为超导来自于多个费米面嵌套下的s±波配对,实验上同样在嵌套波矢附近观测到自旋共振模。但非常令人困惑的是,铁基超导体中的自旋共振模与铜基高温超导体似乎存在不少差异,且与s±波的理论预言存在很大的出入,比如:它的能量展宽远大于分辨率,在动量空间存在明显的三维特性甚至是严重的色散,部分样品中共振能量似乎可以超越两倍超导能隙,部分样品中甚至存在双重共振模式。并且,铁基超导自旋共振中奇偶调制模共存现象一直未能被发现,令人怀疑它与铜基超导电性可能有不同微观起源。 最近,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北京凝聚态物理国家研究中心的SC8研究组谢涛和罗会仟(论文通讯作者,青促会会员)等,首次开展了新型铁基超导体系——1144型材料CaKFe4As4的非弹性中子散射研究。CaKFe4As4材料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双层铁基超导体,它源自于CaFe2As2和KFe2As2的交错堆叠,因为Ca和K离子半径差异,c方向上的平移对称性自然发生破缺,从而形成了Fe-As双层结构,靠拢Ca的两Fe-As层将保留CaFe2As2中的强面间磁性耦合(图1(a))。CaKFe4As4具有四组准二维的费米面,三个空穴口袋和一个电子口袋间存在三种不同的叠套方式,对应三组有差异的超导能隙组合(图1(b))。而且,该材料中不需要人为引入载流子掺杂就具备35 K的超导电性,样品纯度和超导质量都极高,有效避免了长程磁有序和掺杂杂质带来的不必要的干扰。正是如此,非弹性中子散射实验成功观测到了三个不同的自旋共振峰,这三重自旋共振模对应三种费米面嵌套下的三个超导配对通道(图2)。详细的测量分析说明,两个能量较低的共振模在空间上是正弦平方调制的奇模,而另一个能量较高的共振模在空间上则是余弦平方调制的偶模(图3)。无论是奇模还是偶模,其共振能量都低于两个嵌套费米口袋上的能隙绝对值之和,共振能量与能隙成线性正比,但共振峰值强度与能隙成线性反比。因此,用超导能隙将能更好地标度自旋共振能,并且同样适用于铜基超导体和重费米子超导体(图4)。这些结果表明,之前观测到的多种与理论预言不符的现象,均可能来自于多带超导效应造成的强度不同的多重共振模以及它们奇偶调制行为。因此,铁基和铜基两个高温超导家族中的自旋共振现象本质上完全一致,即为超导态下spin-1的集体激发态,可以存在奇偶调制模,两者皆是自旋涨落驱动下的超导配对机制。该研究结果对理解高温超导微观机理具有非常重要的启示,已于2018年6月29日发表在Physical Review Letters (Phys. Rev. Lett. 120, 267003 (2018))。 该研究工作得到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家重点研发计划、中科院B类先导、中科院青促会等项目的支持。  
|